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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院彭程家住百万庄,记忆中特别的个性

发布时间:2021-4-22 18:12:31   点击数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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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档案

本文作者

彭程,作家、评论家,现任《光明日报》高级编辑。北大中文系79级,中国文联全委会委员,中国作协理论批评委员会委员,全国文化名家暨“四个一批”人才工程入选者,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。著有散文集《漂泊的屋顶》《急管繁弦》《在母语的屋檐下》《第七只眼睛》等数种。曾获中国新闻奖、报人散文奖、冰心散文奖、《人民文学》征文奖等。

原题

家住百万庄

作者:彭程

01

第一次走进这里时,我并没有想到它会有什么不同之处。

那是三十多年前,一九八七年的春末夏初时节。我在北京已经生活了将近七年,大学四年,然后是工作三年。那时候城区还没有像后来那样膨胀,住集体宿舍的我,周末经常骑着一辆自行车,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闲逛,自认为对很多地方都很熟悉了。

这一带就更是如此。读大学那几年,多次从海淀乘坐路公交车到动物园总站,再换乘路,经过二里沟、百万庄、甘家口商场、甘家口,在阜外西口站下车,再步行到《解放军报》社西边的一条胡同里,表姑家住在那里。因为经过的次数多了,虽然从来没有下过车,我对途中百万庄站马路东侧那一片叫作百万庄的地方,却无端地觉得并不陌生。

但真正走进这里,这是第一次。我是从南城虎坊桥的工作单位附近,乘坐路来的,走的是和以往相反的方向。车降低速度驶入百万庄站,我看见她站在站台上公交车标牌前面的位置,身着白色运动衫和深蓝色灯芯绒裤子,望着前门,表情中有几分羞涩、紧张,但又努力装得平静。不知为什么,我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一下子变得轻松了。我故意移到后门下车,从站台后面的自行车道上走到她的身后,本来想拍拍她的肩膀,抬起手又放下了,只是叫出她的名字。

她惊讶地转头,有一点意外,但瞬间笑容浮现。

我跟着她,反身向后走不多远,就是十字街口,然后向东沿着百万庄大街,去百万庄午区她的家里。那时街口东北处是一个公共澡堂。从门前经过时,恰好几个女孩子推开门走出来,脸庞鲜艳红润,头发湿漉漉的,一股雪花膏的浓郁气味扑面而来。

02

走进这一片区域之初,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。这有些出乎意料。

前行不久,喧嚣的车水马龙声便隐去了,眼前是一排排的红色小楼。那时,城区内的建筑主要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以前的楼房和大量的平房,高低错杂。但这一带的楼房样式,和别处居民区那种千篇一律、单调呆板的模样很不一样,都是三层高的楼房,一律红砖墙、坡屋顶,显得沉稳雍容,有一种特别的个性和美感,就像从人群中看到一位气度不凡的人物。

第一次的印象总是特别深刻。

初夏的阳光明亮灿烂,轻风摇动树冠,在地面上洒下跳荡的光影。楼房不是在别处看到的那样横平竖直地排列着,而是纵横围合,错落有致,掩映在绿树丛荫中。每个楼门都是木质门窗,阳光照射在红色的油漆上,格外鲜艳。有的楼门上方的屋檐上长了杂草,随风摇曳。楼门两旁,往往用木棍或者栅栏围起来一个长方形的小园子,里面栽种着花草菜蔬。

在楼群中穿行,仿佛处处相似,但又处处不同。记不得转过几个弯,好几次由西向东又由南向北,走到一个楼门口,她停下脚步说:到了。楼门左右有几棵槐树,正值花期,一簇簇洁白的花瓣累累垂垂,挂满了树冠。一阵微风拂过,一股带着甜丝丝味道的浓烈香气扑面而来,让我不禁有片刻的恍惚。

如同它独特的外貌,这一片被命名为百万庄住宅区的小区,的确身世不凡。它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中期建成,是当时的一机部、二机部、三机部的宿舍,可以说是第一批国家公务员宿舍。这些用数字命名的机构,也就是后来的机械部、电子部、航天部、地质部等部委的前身。这个苏式风格的建筑群,在当时堪称京城最高档住宅区,让无数人羡慕。

当然,这些是我后来才了解的。我还知道,这个小区的设计者是著名建筑设计大师张开济,天安门观礼台、国家历史博物馆、钓鱼台国宾馆、北京天文馆等知名建筑,都出自他之手。作为新中国最早自主设计的居住小区,百万庄住宅区是上了教科书的样板小区,曾对全国的居住区规划产生过深远的影响。

因此,当几年后已经在这里安家时,在一次媒体同行的聚会上,一位北京出生长大的女记者得知我住在百万庄时,表情夸张地表示羡慕,说那里可不得了,那是“北京的曼哈顿”。当时,一本名叫《曼哈顿的中国女人》的书正在畅销。

03

第一次后,便是许多次,多到记不清次数。有时是乘坐公交,路,或者是从小区东边展览路下车的15路,有时则是骑车。小区里的宽街窄道、房前屋后,两个人走过的脚步,总该以十万为基本计数单位吧?有几次看到一个中年人,拿着一个日本产的计步器走路,觉得很稀罕,女友说他是旁边楼门里的邻居,从事外贸工作。终于在两年后,我搬进了这里,从此生命纳入一条新的轨道。

我比大多数同龄人幸运。成家后,即住到了岳父母家提供的一居室单元楼房里,而报社同事那时正在为争取到一间集体宿舍做婚房而煞费苦心。妻子当时大学毕业留校任教,百万庄离位于中关村的大学校园不远,上班方便,岳父母也舍不得女儿搬到外面住,便将他们老两口住的这间房子腾出来给我们,自己搬回去和妻子的外婆一同住,就是我第一次上门时的那个小两居,此前妻子一直住在那里。这个住处离那边不到一百米远,在午区的东边,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建造的那种个性模糊的房子。出了朝北的楼门,隔着一道围墙,就是部里的幼儿园。下一步的事情都不用操心了。

我感恩于这一份命运的眷顾。

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情形,如今回想起来,就像隔着一层毛玻璃,影影绰绰,又仿佛写意画的境界,细节不甚分明。有两年左右,日子单纯轻松,周末两人一同骑着自行车,去附近的玉渊潭或紫竹院公园游玩,去红塔礼堂看一场新电影,去中国美术馆参观画展。生活和心境,都更像是此前状态的延伸。

然后记忆变得丰富鲜明起来,转折点便是女儿的诞生。一连串的画面烙印在脑海里。得知消息后,母亲第二天就从河北老家乘车来京,从永定门长途汽车站下车,再换乘路到这里。进门时,她拎着一个很重的帆布包,气喘吁吁。包里装着她自己制作的一个门帘,是将旧挂历纸按照尺寸裁剪开,卷成一个个中间粗两头细的纸卷,用胶水粘牢,再用结实的丝线串起来,当时正流行。门帘很重,我提起来都费劲,何况她还带着别的东西。在开头的两三个月里,女儿放在姥姥家,因为早产,让她自然熟睡是一件困难的事情,常常要一边抱着她来回走动,一边哼着歌谣,才能催眠。看着她睡熟了,才敢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,但常常刚放下就又惊醒,哭闹起来。那段时间,西昌卫星发射中心有一颗商业卫星未能发射成功,电视直播了现场画面,我们就把这种情况戏称为“发射失败”。

那时,妻子姐姐的男孩也才几岁,每次来时,都像看玩具一样地盯着婴儿看,做鬼脸和怪动作。家里电话一响,他总是抢着去接,奶声奶气地问:“您找谁?”有几次我给家里打电话是他接的,告诉他“找你毛毛姨”,他还不会人称转换,“找你毛毛姨啊,您等着啊!”几年前他也已为人父,对待宝贝女儿的耐心和细致,比当年的我可要强上多少倍。

还有姨姥姥,妻子的姨妈。那时她已经退休,数年中多次从新疆来京,因为儿子从北京一所大学毕业后留京工作。每次来都会住上一段时间,陪伴九十多岁的老妈妈,也帮着照料女儿。当年因为家境贫寒,她出生不久就被送给别人抚养,那家人待她很好,几个哥哥像对待亲妹妹一样呵护她。她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中学毕业后,响应支边号召从湖南老家去了新疆,后来丈夫也是湖南人。家里有一张褪色的照片,年轻的她健康秀丽、笑容欢快,穿着洗得发白的列宁装,一条粗壮的大辫子搭在肩膀上。

几年过去,女儿上了家门口的幼儿园。每天早上我们送进去,下午岳父岳母接回自己家,我们下班回来后再过去接,通常都是吃过晚饭才回自己家。岳母做得一手好菜,人又热心,老家湖南江西一带不断有拐弯抹角的亲戚来,带着腊肉和腊鱼,以及有一股烟熏火燎味道的茶叶。

这样一些事件和场景,构成了我对那段时间的个人记忆:电视剧《渴望》热播,人们见面都会谈论它;街上到处跑着黄色的“面的”,十块钱起价;好像每个人都有BP机,蛐蛐般的叫声此起彼伏,公用电话前经常排队;装一部电话机要五千元,为了能尽早安装,托关系给电话局打招呼,还请上门的工人吃了顿饭;大街小巷里都有货摊,南边的百万庄大街上,农贸市场占去了半条街;很少下饭馆,都是在家里招待亲戚朋友,炒一大桌菜;农产品十分便宜,蔬菜水果一买一大堆。

04

我还记得一些邻居。

这里是国务院八个部委的宿舍,因此居民主体是机关干部和知识分子,老一辈的人说的是各地的口音。对门的郝伯伯刘阿姨,都是一口浓重的山西话。外孙女跟着老两口住,一个胖乎乎的小丫头,喜欢坐在门槛上吃冰棍。女婿公派到英国读博士后,女儿跟过去陪读,后来开了一家中国餐馆。外孙女小学毕业后去了父母身边,前些年听说已经从剑桥大学毕业了。楼下对门那家,女主人江苏人,是旁边幼儿园的老师,独生女毕业于北京外国语学院,模样有几分像当时走红的歌星程琳,后来全家移民去了澳大利亚。隔着马路,对面就是巳区了,正对着的单元里也住着一家湖南人,那家的老奶奶和外婆年岁仿佛,妻子姐妹几个都称她柳婆婆,前些年手脚还利落的时候,时常过来,纳着鞋底,用家乡话和外婆唠家常。

还有一些记忆是属于在这里长大的妻子的,是她的童年印象。她家住的楼房东边二十米,面对幼儿园,是一栋东西朝向的筒子楼。当年机械部的一位局长,把一儿一女托给一位保姆照看,就住在这栋楼里,夫妻两人经常走路过来看望。两个孩子当时也都是妻子的小伙伴,一同玩过家家游戏。几十年后,这位局长当了大领导。

著名女作家张洁

著名女作家张洁也曾住在这栋楼里,带着母亲和女儿。楼下是一片空地,有几棵大树,是周边几栋楼里的孩子们的天地。那时没有电视,作业负担不重,孩子们玩疯了不肯回家,家长也很少管,但张洁的母亲到时候就会来催:书包,该回家了!书包是张洁女儿的乳名。小伙伴们都知道,书包回家后姥姥就会教她读书。书包后来去了美国,嫁给了美国人,生了一对儿女,而张洁也在多年前移居美国,住在纽约曼哈顿中央公园旁的一处公寓里,我的一位年轻同事几年前去看望过她。听他说,张洁女儿住在新泽西,每周都去看望母亲。如今已经年逾八旬的张洁,是否会经常回忆起她曾经住了多年的这个地方?

我还曾经到更南边的辰区,向《林海雪原》的作者曲波约稿,老人站在楼门口等我,黄昏时分的光线照在一个被多种疾病折磨得衰弱疲惫的老人身上,看不到当年小说中英姿勃发的少剑波的影子。

人生何处不相逢。妻子工作的单位数年前与中央芭蕾舞团有过合作,觉得对方的联系人似曾相识,聊天时得知,原来她小时候就住在子区,小学也是展览路一小,中学时是学校舞蹈队的,后来考进了中芭,曾经跳过《红色娘子军》中的吴清华;我带孩子在楼前的空场上玩耍,看到一个带着女儿的年轻妈妈,感觉有几分面熟,几天后聊天时得知她在某部委的法律部门工作,再一打听,果然是同一所大学法律系的校友,正是当年经常在男生宿舍楼门口走过的那个人,那个年龄段里我没有理由地留意过的众多异性中的一位。

照看女儿的小保姆小傅,一个质朴善良的农家女孩,十七八岁,个子矮矮的,四川巫山人,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。她照料孩子十分上心,小小年级就显露了强烈的母性。有一次她从外面回来,气呼呼的,原来是别人家的小阿姨说女儿长得黑。每周她休息一天,回来时常常抱怨我们给孩子喂饭次数不够,或者脸没有洗干净。女儿生日那天,她跑出去用自己的钱买了生日蛋糕。女儿上了幼儿园,她去了别的人家。几年后,一次去紫竹院公园秋游,又看到了她,在给一对年轻夫妇带孩子,自己也要当母亲了,挺着个大肚子。她嫁给一个在北京建筑队上的四川老乡。她已经不像几年前那样活泼欢快了,眉眼间有一种淡淡的忧虑。

这一片住宅区中,还有一种生活,却更多是让人们想象猜测的,虽然近在咫尺。

05

真正弄清楚整个住宅区的分布情况,以及相互之间的关系,还是在住了几年后。

那时,百万庄中里一带的平房区拆除,在原址上盖楼,我们便把原来的房子调换了一下,从午区东边向西移动了大约七八百米,搬进了中里新建的房子。楼下自行车棚的东边,一墙之隔,就是展览路第一小学,妻子小时候的学校。又过了两年,女儿也进了这所小学,从楼门走到学校大门只需要五分钟。从房间北面的窗口探出头去,能够望见孩子们列队做早操,校服鲜艳,节奏齐整,口号响亮。

中里是整个百万庄住宅区的中心。

二十世纪五十年代,一切都向苏联老大哥看齐,包括建筑。张开济在设计这片住宅时,也参考了当时苏联建筑学界流行的被称为“扩大街坊”的思路。实际上,美国同一时期,由社会学家佩里提出的“邻里单位”规划理念也正在盛行,即在不被汽车干道穿越的街区单元之内,通过合适的步行距离,组织起人们日常生活的各种需求,既安全又方便。这两种理论其实是异曲同工,都追求更加完整地满足家庭生活的基本需要,重新找回随着城市增大、交通快速化而消失的亲近感和归属感。这些,在百万庄住宅区的设计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。

整个住宅区按照传统文化中的天干地支纪年历法,用十二地支的前九支命名,被划分为“子、丑、寅、卯、辰、巳、午、未、申”九大区域。这些颇有些洋气的房子,命名却又是地道中国式的。以中里为中心,北边是申区,东西方向则对称地分布着其他八个小区,布局上借鉴了古代八卦阵的样式。西边,从北向南依次是子区、丑区、寅区、卯区;东边,从南到北则分别为辰区、巳区、午区和未区。整体上看,是用一种逆时针的方式排序。八个小区,按照今天的说法就是八个组团,分别是前面说到的不同部委的宿舍。

为了适应北京的气候特点,每个小区的建筑都被设计成回纹环绕形状,以增加南北向的建筑,减少东西向的房屋。小区外形方正内部宽敞,每一栋楼中的每个单元的楼门,入口都是朝着外侧的公共道路,而内侧则是相对安静私密的院落,每家住户均有两个朝向的房间,分别可以看到外侧公共领域以及在内部庭院里玩耍的孩子。每两个东西对应的小区,楼房和庭院的布局都一样,体现了鲜明的秩序感。

根据规划理念,每个住宅区都要配备商场、粮店、理发店、幼儿园、学校、卫生所等设施。住区的核心地带是一片空地,种树植草,作为居民的公共活动空间,这也符合新社会以人民为中心的理念。妻子说过,小时候外婆烙馅饼,和好了面剁好了菜馅,才给她几毛钱去买肉馅,出门走上几分钟,就到了合作社的副食店。

我新搬入的这一组几座楼所在的地方,按照当时的规划设计,正是社区中心绿地。其后许多年中,随着单位不断扩大,便在这里建了一些平房,给司机、厨师等后勤服务人员居住,慢慢因为私搭乱建,变得杂乱无章,三四十年后,陆续拆除平房,在原址上盖了几栋楼。楼房是最普通的样式,显然和周边原有建筑不协调,但当时没有人认为这是个问题。

我还进一步了解了它更早的历史。

这一带早先为北京城的西郊荒地,是城里人埋葬逝者的地方,散布着很多坟茔,俗称“百万坟”。一直到新中国建立之初,周边也还是人迹稀少,只有建设部的大楼孤零零地矗立在一片荒野之上。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北京城,范围主要还是在老城墙之内,最近的阜成门离此处也有两三公里。建造住宅区施工时,挖出不少无主尸骨,登报请人认领,没有人认领的,听说后来统一拉到更远的地方埋葬了。稍后到了“大跃进”时,还曾挖出过两座辽代的古墓。这就让人感到生命的渺小和飘忽。在漫长的岁月中,这一片土地上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,又收纳和封藏起了哪些秘密?我及时地让想象止步,它们总是会让人望见虚无的广阔深渊。

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行了:在长久的荒凉死寂之地,新的生活热闹蓬勃地开展起来了。

06

住在这里,隐约有一种都市里的村庄的感觉。

这是一幅近景:自中里楼房四层的房间朝下面望,在这座楼和对面楼房之间,是一个茂盛葳蕤的花园,被齐胸高的铁栏杆围成一个完整规则的长方形。花园里有二三十棵大树,有更多的灌木丛,它们之间的空隙则被野草完全覆盖。那种葱茏恣肆的野趣,不像是位于城市楼群之间。有一株高大的桑树,树干粗壮,树冠像一把巨伞,遮住了一大片空间。夏季,树上挂满了紫黑色的桑葚,还有不少掉到地上,引来众多鸟儿啄食、腾跃鸣啭。我猜想它该是栽种于小区初建之时,那时这一片正是中心绿地。

走下楼去,我在小区里大小宽窄不一的各条道路上行走。这个过程长达十年之久。东边的展览路大街、西边的甘家口大街、南边的百万庄大街、北边的车公庄大街,将小区整个围了起来,而每一条街脚步都可以轻松到达。我从一个个组团之间的道路和庭院中穿行,得以完整地掌握了它的样貌,也深切地感受了它的氛围。

那些年,小区的几条主要街道上没有多少汽车,显得很宽敞。街道旁有不少枝干粗壮的大树,远远高出三层的屋顶,我能认出的就有杨树、柳树、槭树、梧桐树等。有风的日子,白杨树叶会哗啦啦作响。到了五六月份,槐树会将浓郁的槐花香气向四处播撒,而被叫作“吊死鬼”的小虫子也会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地飘浮,如果落在一个女孩子的头上,就会听到一阵尖叫。

每一组团中围拢着的楼房之间,有一种宽敞疏朗的风致。每个单元的一楼门口两旁,通常都各有一个小小的花园,用松柏矮墙围起来,种植着各色花草。窗台上往往也放着一排小小的花盆,有文竹、鸡冠花和俗称“死不了”的太阳花等等。有的地方种了爬山虎,密密的藤蔓一直爬到三楼的窗子顶端。妻子上小学时有学农课,学习如何养蚕,同学们就向住在斜对过单元一楼的爷爷要桑叶,他家小花园里有一棵桑树,每个孩子都得到了几片。

在这个地方也更容易感受色彩的盛宴。绿树、红墙和蓝天,构成了它的日常色调,而秋天到处飘坠的黄叶,又添加了一抹酣畅秾艳。当冬天来临时,一场大雪会让这里具有一种异域的情调。曾经从网上读到过一位百万庄老住户的文章,当年她谈恋爱时,第一次把男友带到家里那天,正赶上下大雪,白雪红墙就像一幅画,给男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,多年后还提起来过。

记忆中,那些年的雨水比现在要多很多,特别是经常在夜里降下。楼下花园里的树木,被灯光照射得绿幽幽一片,泛着隐约的光亮——来自枝叶上的雨水。邻近光源的地方,绿色显得鲜嫩而透明。将窗子打开一条缝,伴随着淅沥的雨声,会有凉爽清新并略带腥味的空气悄然涌进来。这样的夜晚,总是让我感觉到身体里的活力,生发出对未来的憧憬,想象一些缥缈而美好的事情。

07

回想起来,那些年也是我的阅读时光。那种沉湎的程度,此前不曾达到,此后也不复能够重现。

如果一个人天性不喜欢热闹和交际,不认为觥筹交错是什么荣耀的事情,那么,还有什么能够像读书那样给他带来丰沛的快乐呢?更巧的是,那几年我的工作就是编一份与读书有关的杂志,阅读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。

读书和买书,总是既如影随形又彼此怂恿。周边就有两个常去的书店。南边的百万庄大街上,国家外文局西边,有一家名为“地球村”的书店,是这家单位开办的,名字倒是十分契合它的工作性质。北边,车公庄大街对面,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旁边,有一家“席殊书屋”,造型很是独特,没有书架,书摆放在一个个带轮子可以转动的小车上,寓意“学富五车”。设计者是张开济的儿子张永和,也是一位著名的建筑学家。那时正是实体书店最辉煌的时期,“席殊书屋”在北京就有多家。好几年中,我来这里的次数最多,购书也多,占到了家中藏书的相当部分。此外,甘家口大厦北边路边的一排新旧书摊,也是我时常盘桓的地方。

那些年里我读了数量可观的书,就像一个没有明确目标的游客,自由散漫,东张西望。除了因为工作考虑,对当时一些重要的或者走红的书需要留意之外,大多数的阅读是即兴随意的,从个人嗜好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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