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双手举着用筷子串起来的馒头,严肃而认真地蹲在炉子旁,小火慢慢地烤着,滋滋作响。馒头慢慢地变热,微白,焦黄,顿时,香气四溢。那是面粉的香气还是麦子的香气,我分辨不出,于是,不愿还原,还是称为馒头的香气最好。当然,这种香气很快地钻入其他人的嗅觉器官中。外甥女第一个蹦出屋门跑向厨房:“馒头烤好喽,我要吃烤馒头喽!”儿子也兴奋地跟在后面:“我也要吃,我也要吃!”我一边把馒头从筷子上抽出,一边招呼老公给孩子们分开:太烫了,自然不能烫着孩子和我。
第二个馒头上炉的时候,已经没人等待了,除了烤馒头的我。炉膛内的火属于中老年阶段,而且掩了炉门,所以热量丰富,火苗不足。我的馒头在筷子的指挥下做着艺术体操,前后翻,侧翻,o腾空翻,很美,也很香。在馒头的表演中,香气的环绕下,我忽然有了忧伤。这种忧伤是无法排解的,因为再过一段时间,我们将搬离这所平房小院,高升至六层楼房,那里是不允许生煤炉的,现代化的天然气灶早巳等候多时了。快捷、环保的厨具很符合时代发展的方向,我无力阻挡。像这种煤炉烤馒头的香气和生火满脸灰的滑稽都只能留在记忆中了。我无声地叹了口气,馒头已经开始生烟了,烤糊了!
少时,家在农村,煤炉都是奢侈品。上学路远,时间又紧,早自习后不便回家吃饭。母亲便早起,提开炉门,一天的辛劳开始于为我烤馒头。天还有些黑,尤其是冬日,又冷。母亲并不开灯,也不点灯,摸索着把馒头切成不超过一厘米的薄片,然后把铁筷子架到炉子上,馒头片依次排列好。微弱的火苗慢慢汇集热量,馒头开始散发出香气,寒冷的早晨里有了温暖的记忆。香气把我唤醒,匆匆起床洗漱。收拾完自己,母亲已经将馒头烤好包起,塞进书包。我开门顶风而去,相伴的同学已经等在黑冷的墙角处了。母亲也跨出门,开始忙碌的一天。
早自习一般是语文和英语。那时我便有了偏科的迹象,读文章时声情并茂,背英语时昏昏欲睡。但因为有了烤馒头的香气不时袭人灵敏的鼻孔,不管是诗情还是昏睡,都抵不过诱惑下的饥肠辘辘。我总是偷偷地打开已经被香透了的纸包,掰出厂小块,放入口中,慢慢咀嚼,品味那可口的酥脆。同桌常常满是羡慕地望着我:“真香啊!你妈真疼你!”然后,我便会与她分享那份烤馒头包裹的爱意。
现在,我的孩子总是喜欢超市出售的膨化食品,有时也会找出各种风味的馒头片。是的,他们吃到的馒头片滋味儿丰富,样式新颖。我也尝过几次,只是无聊时,给嘴巴找点事儿而已,感觉干燥,感动却没有。当然,夏日地摊上烤羊肉串的商户也会烤馒头,还会撒上刺激感官的佐料。等等。
但我只爱,冬日里,母亲在煤炉上为我烤制的馒头。那是印在我记忆深处的香气啊!浓浓的,永远地停留在了过去。
县文联郝宝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