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沙人的厨房进化史
文、图
常乐插画
马桶
今天有人告诉我一句长沙歇后语“厨房里挂麻雀——称板鸭”，虽然我头次听说，但我肯定，他讲错了。长沙土话里面“厨房”喊“灶屋”，改成“灶屋里挂麻雀——称板鸭”估计就对了。
不知从何时起，土生土长的长沙人口里的“灶屋”逐渐变成了“厨房”，其形式和内容上的改变，让很多人、物、事都只能作为回忆留存，无法重演。
本月独家冠名——
平房时代：除了锅以外灶台上仅有一小钵子盐和一小钵子油，酱油都不常有
平房历来就有，在年长沙首批居民点出现前，老百姓几乎全住平房。当然现在还有不少人在住。
今年60岁的刘阿姨细时候家里用的还是柴火灶。因没有男劳动力，一到冬天她都要和姐姐到暮云的山上砍很多柴，不然就要在屋里捉只鸡送给厂里的司机，请他拖一车中药一厂的酒精下脚料到屋里。堆满一灶洞的酒精下脚料也只够做一天饭菜。
孚嘉巷的平房摄影：柒
她记得厨房里最好的器具就是一个镔铁炉锅，还容易破，有一次请人补了锅盖，补完自己就忘记了，第二天去厨房做早饭看见锅盖上的痕迹，拿起扫把就去打厨房里的鸡——“哎呀，屎都屙得锅子上面去哒是吧”，鸡冤里冤枉跌了一地毛之后，她才想起那是补锅的印子。
除了锅以外，她家灶台上仅有一小钵子盐和一小钵子油，酱油都不常有，实在需要就只好拿两个鸡蛋去找南货铺兑半斤酱油。
今年43岁的餐馆老板诚哥细时候屋里条件就好得多了，虽然厨房只是在屋外用遮雨布搭的一个棚子，但是已经用煤火灶了，灶台上的调料也一应俱全：一对油盐坛子放猪油和盐，还有酱油、醋、白糖、香麻油。
煮潦饭时的米汤是诚哥对平房的味觉记忆，从细就是米汤水代替乳制品，直到现在诚哥在外面吃饭看见米汤青菜钵就要点一份，却吃完后总要感叹不是那个味！
农村里的土灶
老平房的厨房一般是搭的土灶，两个火眼，中间有个用来烧水的瓮塘，瓮塘内部为生铁质地，上半段圆柱形，下半段锥形。瓮塘作用可以理解为现在的热水器，利用做饭时灶内的余热给水加热。
诚哥的外公是国民党的官员，后来被打成历史反革命，是享过福也吃过苦的。从诚哥有记忆起，外公就有自己的一个小小的煤炉子，每到饭点，炉子上的小钵子里是总是同样一道菜：干红辣椒煮肥肉。医生说了，外公有高血压，不能吃肥肉，但他不管不顾，可能是以前受苦的时候太缺油水吧。
诚哥屋里拿来种花的老式瓮塘，盖在下面
外公弯着腰拿着小调羹不时拌动一下锅里的肉，有时望着锅里发呆，偶尔那片调羹会跌得锅里，这时外公才回过神来，赶紧用筷子把调羹夹出来。
有次诚哥趁外公不注意偷偷吃了一点肥肉，结果辣得在地上打滚。
比起琢磨神秘的外公，童年偷伏姜的记忆要有趣得多。
那时候的平房都是斜顶，正六月伏天的时候每家每户屋顶上面晒伏姜，都是用竹笠箕装的。屋檐挺高，读小学的诚哥够不到，就捉来一个大蚱蜢子，用线栓在蚱蜢的一条腿上，往屋顶上用力一甩，大蚱蜢子脚在笠箕里一抓就是一堆姜，得手后把蚱蜢子扯回来，把伏姜往口袋里一捅，装作若无其事的离开。
筒子楼：没有单独厨房，都是使用可移动的煤火炉子，瓮塘也随之消失
筒子楼是也称兵营式建筑，多建于至年代，三至六层楼高，中间贯穿一条楼道如筒子状而得名。
长沙的筒子楼摄影：陈新星图片来源：网易
上个世纪80年代，筒子楼还是很多国企优秀职工才能住到的宿舍。
筒子楼的厨房就是楼梯间或者过道，用的是煤火灶，平时灶都放得屋里面，木制的碗柜也放在屋里，到了做饭的时候才把灶和调料、锅碗搬到走廊上。
由于使用的是可移动的煤火炉子，瓮塘也随之消失，烧水就只能用炊壶，一般都放在房间里面烧。
偶尔也有把炊壶放得走廊上的，一旦碰到无聊的细伢子就悲剧了。40岁的某报首席记者艇哥小时候最大的乐趣是，一看见走廊上烧水里的炊壶就往里面呸一口痰或者醒一把鼻涕，如果不巧被人看见，一帮小屁股就会做个鬼脸赶紧往楼下跑，留下的只有楼梯间“咚咚咚”狂奔的脚步声。不过筒子楼里都是熟人，可能才到屋，状就已经告得爹娘那里去了，免不了的就是一餐湘味特色菜“笤刷丫子炒肉”。
用艇哥的话讲，筒子楼最大的特色就是“一家辣椒炒肉，十家流眼泪水”，因没有排烟系统，楼上楼下的邻居都不需要看，只闻气味就晓得别个屋里今天吃什么菜。
老式油盐坛子
只要艇哥闻到哪家做了好菜，他必然会端着自己的饭跑到别个屋里，笑眯哒的问：“爱姨哎，今天又呷么子好菜啰？”一般不等主人开口，他的筷子就上去了，夹两筷子就扯哒主人屋里的细伢子一路跑到下一家去蹭菜，主人从不会恼火。
那个时代，筒子楼里的人情味就是走廊上各家各户灶上飘出的油烟味。
长沙有句话话形容细伢子等吃时候的急切，叫“喉咙眼里伸出哒手”。那是有一次，楼下素素阿姨屋里蒸包子，艇哥闻香就下去了，看见锅上升腾的蒸汽，边搓手边吞口水。
素素阿姨也是宠爱他，把自己的那一个省出来给他了，等一揭锅盖，艇哥就自己伸手去拿，刚到手上就被烫到了，只好把包子丢起来两个手轮着接，又生怕掉得地下，赶紧咬到口里，结果烫到舌头，第二天满口是泡。
老宿舍房：如果碗柜的玻璃门不记得关，老鼠爬进去了，整柜的碗都要拿出来煮干净。
比起筒子楼，宿舍房的厨房有三大明显的改进：一是私密性大幅提升，在物资匮乏的时代，有点好菜可以偷着乐，不用担心被蹭菜；二是可以安装排气扇，“一锅辣椒让一栋楼流眼泪”成为老黄历；三是灶具、调料和碗柜摆在一起，烹调更为方便。
老宿舍房的厨房
至今仍住在老社区望月湖的马桶哥记忆中，第一次下厨是小时候煎鸡蛋，他那时候还是晓得要先放点油，油很快就烧红，要打鸡蛋了，他怕被油飙，不敢拢边，只是一手拿着一枚鸡蛋远远地伸过去，往锅边一敲，哦霍，再一看，蛋壳子丢得锅里面，蛋黄跌得鞋子上。
讲到被油飙，马桶哥的搭档三毛坨有一个痛苦的经历：他在还穿开裆裤的时候，妈妈带他去湖橡的宿舍走人家，当时主人家在溅猪油，妈妈闻到油香就抱着三毛坨到厨房去了。正巧油在锅里产生剧烈的物理变化，被妈妈抱在手里的三毛坨的小鸡鸡与锅子平行，高温的油星子径直往小鸡鸡飞去……
那个疤痕后来不知道为何变成了一粒痣，年轻的时候每次被新女朋友看见这粒痣就要解释一次它的由来，免得让对方误会是么子别的病……
老宿舍房子厨房：排气扇就在灶上方
38岁的餐饮从业者理哥小时候住在铁道学院的老宿舍，虽然厨房小，但是很规矩：左边是白瓷砖的案板台，案板上面是灶，下面是各种调料，再下面一层就放了各种坛坛罐罐，辣椒萝卜、剁辣椒、酱菜等七八个，右边是嵌入的碗柜，碗柜是水泥的刷着绿油漆，橱柜的木框是乳黄色的油漆。
碗柜里面碗碟摆放整齐，还有一个圆形盖的四方铁皮筒，里面分几格装着桂圆、红枣和荔枝干。理哥总结的经验就是桂圆、红枣每次只能偷吃两粒，这样就难被发现，才会常吃常有。
理哥认为老宿舍厨房最大的问题就是经常被各种动物占据，蛇、蜈蚣、四脚蛇都见过，当然最常见的还是老鼠。
为了对付老鼠，每年理哥全家都要大行动一次，把厨房门关上用木板堵住门缝，然后把坛子搬到案板上，煤球或者就液化气统统都要搬出去，让老鼠没有容身之处就开始用扫把狂扑。烧煤的时候最严重，老鼠会在煤堆里面筑窝。如果碗柜的玻璃门不记得关，老鼠爬进去了，整柜的碗都要拿出来煮干净。
后来煤堆换成液化气罐子，情况就会好一些，只是经常听到妈妈喊：“理伢子哎，冇气哒，快点过来帮我摇一下啰。”理哥在那里摇罐子，妈妈就赶紧炒菜。如果是冬天就要拿一个大脸盆接半盆子开水把液化气罐加热。
理哥屋里是出了名的菜好吃，亲戚朋友经常来蹭饭，就算不是饭点来也要去翻一下碗柜里的剩菜。
但是在理哥屋里吃饭有个规矩，就是每个人必须要做事，连理哥自己从进小学起也要遵守。理哥记得那时候能做事的很多，杀鸡杀鸭就负责接血放盐，钳细毛；剖蛤蟆就负责剐皮；剖鱼就打鳞。
他最喜欢的是板鳝鱼，他还总结了三个要点：一要快，二要准，三要指甲。伸手抓着鳝鱼脑壳往下五寸，轻轻一掐，抓起往脚盆边上一敲或者抓脑壳靠下一点，手掌心握出往上提，鳝鱼会往前钻，这个时候飞快地一甩手，刚好钻出来的鳝鱼脑壳就正好板在脚盆边上（彩蛋：请对最好的白癜风医院在哪中科白癜风暖心公益活动
